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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相片香港舞蹈團 「中國舞武研究計劃」

[中] 舞蹈研究的紀錄與方法—— 從「中國舞蹈與中國武術之交互研究與成果呈現計劃」說起

已更新:2020年12月24日

文:陳瑋鑫

攝:Henry Wong(照片由香港舞蹈團提供)


說起研究,可能大家即時會聯想到很學術,要看很多書藉、史料與文獻,又或者穿上實驗袍,在實驗室中為立論假設作觀察推敲的畫面,似乎難以跟藝術創作拉上關係。然而,研究其實是一個探索求知的過程,正如任何認真的創作與設計都會有R&D(Research and Development,研究與發展)的步驟。至於近年在全球舞蹈圈中也漸受重視的舞蹈研究,又是怎樣的一回事呢?


香港舞蹈團就剛剛在今年十月底,以(網上)演出、研討會及展覽為其歷時三年的「中國舞蹈與中國武術之交互研究與成果呈現計劃」(下稱:「計劃」)作結。作為舞蹈團的首個跨媒介研究項目,一眾參與的舞者兼研究員均非常投入,三年間一步步透過習武與編舞實踐,踏出了本地舞蹈研究的重要一步。

《凝》演出劇照/攝:Henry Wong(照片由香港舞蹈團提供)


實踐體驗作為研究方法

在傳統學術研究模式之下,我們一般會先提出一個研究問題,然後透過審視過往相關研究的紀錄與發現,找出自己的研究焦點,再因應研究性質,以不同的研究方法去進行深入剖析與辯證,最後提出自己的見解與發現作結。然而,近二十年在表演藝術範疇裡面,實踐研究(Practice-as-Research)這種相對較新的研究方式也逐漸受到重視,甚至有不少博士研究也接納以此形式作為研究論文的一部分。


實踐研究比傳統之學術研究,更強調過程中的自我審視、體會及觀察,其終極呈現未必是最重要的研究成果,相反,研究員在過程中的實踐,特別是其親身的經驗與省思,往往才是最核心、最珍貴的研究發現。以這次「計劃」為例,參與的舞者除了要在首兩年學習四門不同的南方武術套路,並在最後一個階段為期終演出進行舞蹈編作外,更要在過程中不斷分析思考,以文字記錄當下的感受與發現,作為整個計劃的重要研究資料產出。

「計劃」的牽頭人藝術總監楊雲濤,於舞X武劇場《凝》首演前的研討會中提到,香港藝團很少會有這樣的一個研究計劃,因為它需要花一定時間,而且成效並非立竿見影,但對舞團發展卻是十分重要。一眾擁有專業舞蹈背景的舞者,從第一年埋頭苦幹學習武術招式,第二年帶著目標去強化練習,到第三年再往回走檢視經驗、發展舞作,當中每一位既是研究者,同時也是被研究的目標。


楊坦言他作為資深舞蹈工作者,對於研究這方面也著實認識不多,就只知道創作和演出,所以在很早的階段已計劃以演出作為成果呈現,與觀眾分享他/她們的體驗。不過在三年的過程中,大家都做了很多筆記,認真學習,把外在的身體感知,與內在的狀態變化都一一記錄下來。透過舞者兼研究員對肢體的認知,去思考分析武術的動作跟哲學,嘗試在熟悉的傳統民族民間舞以外,體驗身體的另一可能,在原有的審美基礎上,建立另一套對美的追求。

蔡李佛工作坊及藝術總監楊雲濤/攝:Henry Wong(照片由香港舞蹈團提供)


武術與舞蹈的深厚淵源

「計劃」的武術指導兼導師之一趙式慶亦指出,據他所知,以南方武術為中心的這一類研究應該是前無古人,而即使到了今天,很多傳統部落仍然保留有演武的方法,所以武與舞的美學如何走在一起,實在值得去探索一下。他認為對於舞者來說,學習武術的外在動作表達可能不算難,但內在的力量、速度及表達質感,就需要經過實實在在的技擊練習去掌握。而他為「計劃」選來的四種南方拳種,不單各具風格,步法亦有快有慢,其發勁模式也各有不同,而且也會因不同的舞者及情況,作出不一樣的發揮。

趙以白鶴作例子,指出套路招式在表面上平平無奇,但內裡關節其實要巧妙地配合鬆緊發力,才可做到節節寸勁、剛柔並重,而箇中的細節變化,很多人即使習武一輩子也未必會思考,但透過是次計劃,舞者卻思考了不少。他還提到習武者有時候太重視招式,而不重視法則,但其實功夫的美學,最核心的兩點是力量與精神,而不是招式。三年來,趙先生見證著各研究員由從未接觸過南方武術,到現在大都打來有板有眼,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把功夫內化,逐漸找到肢體與美學上的關係,實屬難得。

有份撮合趙先生與香港舞蹈團合作的資深編舞家楊春江,也在研討會上提到,中國武術在過去不同年代,於不同地方實踐時,都會演化出不同的功能和哲理,而這個實用轉化的過程其實也是一種創作與創造,好像七、八十年代的香港電影,就讓全球觀眾認識到中國功夫的魅力。有趣的是,不少電影的武術指導其實是從戲曲出身而非專業武者,而回看現代中國舞的發展,除了受到俄羅斯式芭蕾舞的技巧與審美觀影響外,也有滲入中國武術元素,只不過那些元素同樣是從戲曲借來,主要以抽象的形式及比較虛擬的狀態去展示。

其實武術與舞蹈互相借鑒與參考,並發展出不同面貌的例子有不少,好像現今學習編舞必須要認識的接觸即興技巧,其實是源自創立者對合氣道的理解,受力從地起的概念啟發;還有近年興起的極限運動Tricking,與身體練習Fighting Monkey,就分別把不同武術的翻騰動作糅合,以及將不同類型之身體運動融會貫通。這些例子都是透過消化武術的動作,帶來新的視點,並應用在不同地方,產生出不同舞種、不同審美。楊雲濤認為武術套路其實也是編舞,把不同的招式動作串連,武與舞之間在美學上絕對可以互相影響。


洪拳導師及項目專家小組成員趙式慶/攝:Henry Wong(照片由香港舞蹈團提供)


以身體作紀錄,埋下發展的種子

既然實踐研究的核心是研究過程中的發現與省思,如何紀錄這些感受與啟發就變得格外重要。「計劃」要求舞者兼研究員在各個階段的不同時期,以文字記下感受與發現,亦有就著中間的進程及討論進行文字與錄影記錄,而差不多每一節工作坊與練習都有進行錄影。然而,這些紀錄容或記下了不同的動作與思考,但對於身體感知細節,單靠文字難以言傳,而且文字運用也未必是舞者所長,真真正正能夠把一切記下的,唯有親切經歷過的身體。

楊雲濤在研討會上分享他的感受時就談到,練習武術招式時要注重的是速度與力量,若用舞蹈的語言來說,速度就是節奏,而力量就代表質感。對於一般人來說,要明白他所提出的這個概念並不容易,即使以動作去示範也未必可以讓人完全理解,只有真切的體驗,可以在如此情況下變成既是研究過程的吸收,也是研究紀錄的一環。正如美國舞蹈家兼表演研究學者Diana Taylor在其經典著作《The Archive and the Repertoire》中指出,要真正將舞蹈紀錄存檔,唯有靠身體,透過舞者把舞蹈動作傳承,才可把作品流傳下去,並能不斷活化,避免變成博物館中的文物;至於如何把肢體藝術的研究紀錄呈現與保存,其實也是同理。


研討會上各嘉賓都同意,整個計劃給予一眾舞蹈員一個難得的機遇去接觸南方武術,透過長期練習將招式內化,練就「內功」。而研習另一門肢體藝術,就好像在心中播下一粒種子,雖然往後可以走到多遠,如何將是次的研習成果再發揮,仍是未知之數,但多種種子也不是壞事情。


肯定的是,各舞者在三年間透過親身學習武術,繼而將習得消化,轉換成舞作,可說為快將踏入四十周年的香港舞蹈團在研究方面踏出重要的一步。大家對武術與舞蹈的進一步融合,抱有樂觀希望,相信這顆種子會慢慢發芽成長,甚至能啟發到更多不同面向的舞蹈研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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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:陳瑋鑫

資深藝評人、媒體及劇場製作人,近年主要從事表演藝術研究及教育工作。 全文轉載自:https://www.dancejournalhk.com/single-post/%E4%B8%AD-%E8%88%9E%E8%B9%88%E7%A0%94%E7%A9%B6%E7%9A%84%E7%B4%80%E9%8C%84%E8%88%87%E6%96%B9%E6%B3%95-%E5%BE%9E%E3%80%8C%E4%B8%AD%E5%9C%8B%E8%88%9E%E8%B9%88%E8%88%87%E4%B8%AD%E5%9C%8B%E6%AD%A6%E8%A1%93%E4%B9%8B%E4%BA%A4%E4%BA%92%E7%A0%94%E7%A9%B6%E8%88%87%E6%88%90%E6%9E%9C%E5%91%88%E7%8F%BE%E8%A8%88%E5%8A%83%E3%80%8D%E8%AA%AA%E8%B5%B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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